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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連自己都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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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調吹,戰鼓擂。

褚年剛換好門鎖,他媽就來了。

隔著門聽見鑰匙在鎖口邊一通亂戳,褚年深吸了一口氣,默默鎖上了手機屏幕。

手機屏幕上“重生後我和極品婆婆鬥智鬥勇”的那些年幾個字被一片黑暗遮蓋了。

說起來可笑,他忙了一早上,最終能用到的“吵架資料”竟然是來自於網絡小說。

一開始他正經搜“怎麽罵婆婆”的時候,不管那些求教的人多麽努力去表達自己婆婆的可惡之處,下面的回覆都是“你想想你老公怎麽辦”、“低頭不見擡頭見,沒必要”、“趕緊有個孩子就好了”、“多年媳婦熬成婆”,最後一句真的是讓褚年眼前一黑。

誰愛熬誰熬去!誰想當婆婆誰去當!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換回自己的身體!

更可笑的是一個名為“如何制服奇葩婆婆”的文章,褚年興沖沖點進去之後,發現裏面是在說“如何成為一個完美兒媳婦”,退出來之後,他把這個網站點了虛假營銷的舉報。

再擡頭看一眼計分器,在心裏給自己鼓了一把勁兒,褚年提聲說:

“媽,你別試了,我把門鎖換了。”

“砰!”是什麽東西砸在門上。

“餘笑,你是什麽意思?這是我兒子家,你想幹什麽?”

手邊有個本子,上面是褚年寫的“大綱”,他瞄了一眼第一行“婚姻法”三個字,說:

“媽,我再說一遍,這是你兒子家,也是我家,我不希望我家裏有別人不請自入,戶口本上是我和你兒子兩個人的名字,可沒說你是戶主。婚姻法裏面說夫妻關系平等,婚後財產歸雙方共有,褚年賺的錢你說破天都有我的一半兒,這個家你到哪裏去說理,都是我比你說的算!”

“呵,行啊,讀過幾年書,還跟我講法了。我告訴你餘笑,你跟我扯這些沒用,你問問天底下哪個媳婦兒敢把婆婆關在門外不讓進的,我告訴你,你這是喪盡天良壞了良心了!”

褚年自己也知道自己現在是個喪盡天良的兒子,可他沒辦法,他想換回自己的身體裏,想讓生活變成原來的樣子,可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深陷在泥潭裏,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被逼迫的“不得已而為之”。

他那張大綱的第二行寫著“道德”。

“媽,我這些年照顧褚年,也尊重您,你一來我就端茶倒水,逢年過節送的東西更是不少,該做的我都做了,可您呢?為了一點小事就來我家大吵大鬧,砸門扔東西,你說我喪盡天良?我什麽都沒幹怎麽就喪盡天良了?!那給你改了銀行卡密碼到現在都不管你的褚年算什麽?他才是豬狗不如吧!”

罵完,褚年看了一眼那個靜悄悄的計分器,他狠起來,連自己都罵!

這時,計分器上的分數已經變成了10。

褚年眼前一亮,喝了一口水。

“你說誰豬狗不如?”

外面尖利的聲音刺得褚年的腦仁兒一陣生疼。

“我說我要是喪盡天良,那褚年就是豬狗不如!豬狗不如!豬狗不如!”

計分器上的分數變成過了11,尖叫完的褚年捂住自己的眼睛,臉上是麻木的絕望。

他要換回去,他必須換回去!

褚年的媽媽跌坐在門外的地上,掏出了手機打電話給“自己的兒子”,電話接通的一瞬間,她嚎啕大哭:

“褚年,媽媽不行了,你要是不離婚,媽媽就要死了!”

餘笑正在上班,把手機移開一點,她看了看辦公室正關著的門。

“媽,我在上班,有事你跟餘笑說吧。”

說完,餘笑就扣上了電話。

她是故意的,因為褚年媽媽在兩年半多前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。

那天,她剛流產兩個半月,嫁給褚年一個半月。

事情的起因是她找了個鐘點工來幫自己做飯打掃,褚年的媽媽來看她,認為是她這個兒媳婦太嬌氣,不願意做家務。

“不過是流個產,怎麽搞得跟有功一樣?還當上小姐太太了?”

餘笑確實是被她爸媽給教的脾氣好,可也不是完全沒有火氣的人,那一句“不過是流個產”成了一把刀,直接刺得她鮮血淋漓。

害怕、委屈、憤怒……她站在那兒,手都在抖,梗著脖子回了一句:

“媽,我自己有錢,想當小姐太太也當得起。”

褚年的媽媽立刻就爆發了。

和褚年戀愛差不多四年,餘笑一直覺得褚年的媽媽是個算得上溫柔和氣的好女人,至少比她自己那個說話帶了炮仗的媽媽是好多了的。

結果這一次,她就被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給嚇住了。

真的是嚇住了,也是被氣壞了,拿起手機她打給了自己的丈夫。

褚年那時候工作極忙,接了電話只有一句:“我現在在上班,你跟媽的事兒別拿來煩我。”

鐘點工被褚年媽媽成功趕走了,餘笑那天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家,第二天晚上,褚年來找她,連著她爸媽輪番勸她到半夜。

第二天,餘笑回了她和褚年的家。

褚年的媽媽並沒有道歉,她依然進出這裏,仿佛沒事發生過。

某個晚上,褚年抱著她,對她說:“你是我媽的媳婦,也是我媽的兒媳婦,一輩子低頭不見擡頭見,難道還能一直置氣嗎?她年紀大了,你讓著她一點……”

蜜意濃情時候腦子都不清楚,餘笑忍不住去想,她對褚年媽媽多一點容忍,就是對褚年工作的支持。

“一輩子低頭不見擡頭見,這話可真是讓人毛骨悚然。”

回憶並不美好,餘笑搖了搖頭把它們晃出腦海,繼續查看同事們整理的資料。

褚年的媽媽眼淚還沒流出來,電話那邊已經戛然而止,她再撥過去,電話也沒人接了。

“唉?唉!”

她扭頭看著門,一雙眼睛幾乎想把門給穿透了:“餘笑!你把褚年怎麽了?你給他灌了什麽迷魂藥了?他怎麽不理我了?”

頂著餘笑皮子的褚年看著那個停在11分上的計分器,說:

“我天天聽你的話,被你折騰,你說我喪盡天良!你看看你自己的兒子,是不是豬狗不如!你怎麽有臉罵我!”

沒了“兒子”的支持,褚年的媽媽真的驚慌了起來,她站起來,也顧不得擦自己褲子上的塵土,扶著門,她的眼淚流了出來:

“我兒子不理我了。”她重覆了兩遍,然後再次爆發了:

“都怪你!都怪你!”

門的另一邊,褚年拿著杯子的手在輕輕顫抖。

外面那個人,是自己的親媽。

她,是不是,真的哭了?

過了沒多久,褚年的媽媽離開了,女人真正傷心的時候絕少是嚎啕的,都是紅著眼眶吞著淚,恨不能把一口的牙咬碎。就算是個奇葩到讓人牙根發癢的極品婆婆也不例外。

她走了,褚年看著墻上的11分,抄起手邊的水杯砸了上去。

“我到底在幹什麽!”

寫著“大綱”的紙飄到地上,看著上面的“法律”和“道德”,褚年忽地冷笑了一下:

“又不合法,又沒有德行,我還真沒說錯。”

也不知道這話說的人到底是誰。

這個白天剩下的時間,褚年就坐在客廳裏盯著那個計分器,他的腦子裏亂糟糟的,又好像想到了什麽極重要的事情,一會兒又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了,耳邊時常響起剛剛自己親媽的兩聲啜泣,後來響起的,是餘笑。

“餘笑,真是……”

從前的餘笑在褚年的心裏漸漸成了個扁平的符號,乖巧好用兩條排在前面,就像是性價比頗高的掃地機器人,只有在他們剛換了身體的那短短幾天裏,這個符號漸漸添了幾分鮮活。

可就在他想起了曾經的那些悸動與甜蜜的時候,一切又變了個樣子,最終鬧得這樣不可開交。

餘笑自然也變了一副模樣,出去喝酒、夜不歸宿、對他父母也沒什麽好臉色,說話更是變得尖酸刻薄。

電話響了,褚年看了一眼,是餘笑打過來的。

“你媽走了嗎?”

“走了。”

“你今天在家吧,我回去收拾點東西。”

褚年哽了一下:“餘笑,你說話不用說得好像我們已經離婚了在分財產一樣。”

有差別嗎?

餘笑看看屬於自己的男人的手,說:

“我大概七點回去。”

褚年想說什麽,動了動嘴沒說出來。

掛掉電話,他看著墻上的分數,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,這幾天家裏被褚年搞得真是亂七八糟,他左右看了看,上次有他媽在,雖然聒噪,但是該幹的活兒都會說清楚,現在的他真是想收拾都覺得無從下手,最後只能從今天吃完的外賣包裝盒開始。

收完了垃圾就得掃地,然後拖地,整理一下沙發上吃飯掉的殘渣,把電視櫃上的灰擦一下,床單好像也該換了……

一開始是無從下手,後來褚年就覺得整個家哪裏都不夠幹凈,偏偏他自己幹家務的機會真的很少,幹了這個又漏了那個,弄好了一樣做下一樣的時候又把前面的成果給毀了……

等他終於把能幹的活兒都幹完,兩三個小時已經過去了,褚年癱坐在沙發上,找出遙控器打開了電視。

以前褚年最討厭的就是一回家看見餘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,可現在累趴趴坐在這的是他,他覺得能這麽休息一下已經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了。

而且,電視劇還……挺好看?

餘笑敲門的時候,褚年慢悠悠站了起來,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計分器,不知道什麽時候,上面的分數已經變成了21。

“是我剛才罵人時候算的分數延遲到現在?”

褚年搞不懂這裏面是個什麽規則,不過他懂不懂,好像關系也不大。

因為就在房子的新鎖被打開的一瞬間,一個聲音第三次同時在餘笑和褚年的耳邊響起。

“歸零、歸零、歸歸歸歸零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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